大哉,医乎,其来远矣! 粤自混沌既判,洪荒始分,阳之轻清者,以气而上浮为天;阴之重浊者,以形而下凝为地。天隆然而位乎上,地 然而位乎下。于是阳之精者为日,东升而西坠;阴之精者为月,夜见而昼隐。两仪立矣,二曜行焉。于是玄气凝空,水始生也;赤气炫空,火始生也;苍气浮空,木始生也;素气横空,金始生也; 气际空,土始生也。五行备,万物生,三才之道着矣。是以惟人之生,得天地之正气,头圆象天,足方象地,天有阴阳,人有气血;天有五行,人有五脏。盖葛天氏之民,巢居穴处,茹毛饮血,动作以避其寒,阴居以避其暑,大朴未开,何病之有? 迨夫伏羲氏占天望气而画卦,后世有《天元玉册》,目为伏羲之书者,乃鬼臾区十世口诵而传之也。神农氏尝百草,一日而七十毒,厥后本草兴焉。黄帝垂衣裳而天下治,与岐伯天师更相问难,上推天文,下穷地理,中极民瘼,《内经》自此而作矣,此经既作,民之有疾,必假砭针以治其外,汤液以疗其内,厥后大朴散而风化开,民务繁而欲心纵,灾 多端,非大毒、小毒、常毒、无毒之药,弗能蠲矣。 医之大原,《素问》一书而已矣。二十四卷,八十一篇,其间推原运气之加临,阐明经络之标本,论病必归其要,处治各得其宜,井然而有条,粲然而不紊,若《天元纪大论》、《六元正纪大论》、《五常政大论》、《气交变大论》、《至真要大论》数篇,乃至精至微之妙道,诚万世释缚脱难,全真导气,拯黎元于仁寿,济羸劣以获安者之大典也。 轩岐以下,代不乏人,扁鹊得其一二,演而述《难经》,皇甫士安次而为《甲乙》,杨上善纂而为《太素》,如全元起之解,启玄子之注,所谓源洁则流清,表端则形正,历代之明医也。独有汉长沙太守张仲景者,揣本求源,探微赜隐,取其大小奇偶之制,定君臣佐使之法而作医方,表里虚实,真千载不传之秘,乃大贤亚圣之资,有继往开来之功也。 汉唐以下,学人岂不欲涉其渊微之旨,矧《内经》之理深幽,无径可入,如巢元方之作《病源》书,孙思邈之作《千金方》,辞益繁而理愈昧,方弥广而法失真,《内经》之书,施用者鲜矣。及朱奉议宗长沙太守之论,编《南阳活人》之书,仲景训阴阳为表里,奉议解阴阳为寒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其活人也固多,其死人也不寡矣。 幸而守真刘子《要旨论》、《原病式》二书既作,则《内经》之理,昭如日月之明;《直格》书、《宣明论》二书既作,则长沙之法,约如枢机之要。如改桂枝麻黄各半汤为双解散,变十枣汤为三花神佑丸,其有功于圣门也不浅矣。 同时有张子和者,出明《内经》之大道,续河间之正源,与麻知几讲学而作《儒门事亲》之书,乃曰∶吐中有汗,泻中有补,圣人止有三法,无第四法。乃不易之确论,至精之格言,于是有刘、张之派矣。若东垣老人,明《素问》之理,宗仲景之法,作济拔萃十书以传于世,明脉取权衡规矩,用药体升降浮沉,是以有王道、霸道譬焉。至于丹溪朱氏,伤寒内伤杂病,无不精研,痰火奥义,犹其独得,宋太史濂谓其集医家之大成,诚哉是言也! 迨及我朝修《大观本草》、制《铜人俞穴针灸经》、御赐《医方》等书,设太医以辅圣躬,立良医以佐王府,惠民药局以济民间天扎,其仁天下之心,宛与轩岐一揆而远迈汉唐。 是以名医迭出,如陶节庵之伤寒,发仲景之所未发;薛己之外科,补东垣之未备;葛可久之内伤、钱瑛之小儿,亦无忝于丹溪。昭代作人之功,其盛矣乎!后学知道统之自,则门径不差,而医道亦可近矣。故曰∶知其要者,一言而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