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晚期关于写诗唱和，尤善本草嵌入或者离合体诗者，非陆龟蒙与皮日休不能为翘楚。妙语连珠处，意趣横生出。 陆龟蒙（？—约881年），字鲁望，自号天随子、江湖散人、甫里先生，长洲（今江苏省苏州）人。晚唐诗人、农学家。陆龟蒙举进士不第，曾作湖、苏二州刺史幕僚。而皮日休(生于太和八年即834年至开成四年即839年之间，卒于天复二年即902年以后。一说卒于约883年，是因此年即为黄巢败亡的中和三年后其下落不明)，字袭美，一字逸少。襄阳之竟陵(今属湖北天门)人，居鹿门山，自号鹿门子，又号间气布衣、醉吟先生。晚唐诗人、文学家。咸通十年即869年，皮日休为苏州刺史从事，与作苏州刺史幕僚的陆龟蒙相识为友。二人年辈相同，性情相投，皆喜郊野之游。下面这首就是写两人约好春游，陆鲁望因皮袭美患眼病未能成行而写的慰问叙情之诗《奉和袭美抱疾杜门见寄次韵》。 奉和袭美抱疾杜门见寄次韵 唐·陆龟蒙 虽失春城醉上期，下帷裁遍未裁诗。 因吟郢岸百亩蕙，欲采商崖三秀芝。 栖野鹤笼宽使织，施山僧饭别教炊。 但医沈约重瞳健，不怕江花不满枝。 首联意：你虽然因病错过了我们在春城上聚饮畅游的约定，刚把家中的帷幕都落下来挡风养病，没有跟我们一同游赏作诗。失：错过。春城：化用杜甫《题新津北桥楼得郊字》：“望极春城上，开筵近鸟巢。”指春日在城楼上纵饮赏景。期：约定。下帷：放下室内悬挂的帷幕。《史记·儒林列传》：“下帷讲诵，弟子传以久次相授业，或莫见其面，盖三年董仲舒不观于舍园，其精如此。”本指董仲舒闭门苦读。此处指皮日休闭门养病。皮日休患眼病忌风，故闭门下帷，遮风养病。其《病中书情寄上崔谏议》：“闭门无事忌春风。”高考试卷中将“下帷”注为“指教书”，欠妥。从原作、和作及二人其他同时作品来看，皮、陆二人此时都没有教书之事，尤其是皮日休，近期一直在家独自养病，连正常工作都去不了（皮日休时任苏州郡从事，已多日不去上班。其《病中书情寄上崔谏议》：“十日来来旷奉公”），怎么会有教书的事？裁：才，刚刚。遍：全部。裁遍，刚刚全部落下帷幕闭门养病。未裁诗：没有同野侣一起游赏写诗。此联回应原诗首联“野侣相逢不待期，半缘幽事半缘诗”，谓皮日休因病错过了“野侣相逢”，没有能跟大家一起游赏吟诗。 颔联意：由于不能出去，因而只有吟诗表达对游赏江岸芳蕙的期盼，对采摘山崖灵芝的想望。郢岸：本指皮日休所居襄阳下辖的楚国郢都（今）宜城的江岸。百亩蕙：借用屈原《离骚》“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之典，“蕙”象征高洁品性，后人用此典也多用此意，这里代指春景；高考试卷中将此句注为“比喻培养人才”，这是延续了将“下帷”注为“教书”的错误。商崖：本指汉初商山“四皓”所隐居的商山，在今陕西省市丹凤县。三秀芝：灵芝。古人传说灵芝一年三次开花，《尔雅翼·释草》：“芝，瑞草，一岁三华，故《楚辞》谓之三秀。此联回应后面要讲的皮日休的诗《鲁望春日多寻野景日休抱疾杜门因有是寄》颔联“乌纱任岸穿筋竹， 白袷从披趁肉芝”，谓皮日休虽然未能出游，但吟诗表达了对游赏采芝想望。皮日休因眼病，医生禁止其作诗。皮日休《又寄次前韵》（《松陵集校注》1005页）：“妻仍嫌酒癖，医又禁诗情。”但皮日休宁肯违背医嘱还是写了想望游春的诗寄给陆龟蒙，可见皮日休对春光向往之强烈。 颈联意：我让人编织宽大的鹤笼供无处可栖的野鹤栖息，施舍山僧饭食时即使自己已经吃过饭了也要教人另外去做。宽使织：让人把鹤笼编织得很宽大，可以供更多的野鹤栖息。别教炊：另外教人去做饭给山僧吃，体现向善之诚心。这联写自己广积善德，为的是换取皮日休眼睛的康复。古人认为积德可以换来福寿安康。此联回应原诗颈联“数卷蠹书棋处展，几升菰米钓前炊”，为朋友的病中落寞感到焦急，故尽力行善，希望能换来朋友的康复。 尾联意：只要能治好你的眼病，不用担心没有花满松江的美景可供游赏。但：只要。沈约重瞳：为史载眼中有两个瞳孔的南朝诗人沈约，这里以沈约代指皮日休的眼睛，是赞赏之中亦有宽慰。此联回应原诗尾联“病中不用君相忆，折取山樱寄一枝”，安慰朋友眼病很快就会好起来，大好春光尽可游赏，不用担心。而“江花满枝”用虚写手法，妙在意象鲜明，期待之中又饱含深情的祝愿。皮陆两人相识既晚，但交谊深厚。
这是皮日休当时因眼疾发作，只能闭门在家，而恰逢春日，好友陆龟蒙定然寻幽访胜兴浓，自己却只能徒然空羡了，皮日休有感而写下《鲁望春日多寻野景日休抱疾杜门因有是寄》。陆龟蒙在收到皮袭美的诗信后，为应和友人而作该诗。 我们再来看看此前皮日休写给陆龟蒙的诗信《鲁望春日多寻野景日休抱疾杜门因有是寄》。 鲁望春日多寻野景日休抱疾杜门因有是寄 唐·皮日休 野侣相逢不待期，半缘幽事半缘诗。 乌纱任岸穿筋竹，白袷从披趁肉芝。 数卷蠹书棋处展，几升菰米钓前炊。 病中不用君相忆，折取山樱寄一枝。 诗的前四句是想象陆龟蒙与朋友游玩的畅快。首联“野侣相逢不待期，半缘幽事半缘诗”谓一同野游赏春的朋友不用约定时间就会合到一起，这一半是因为他们都有寻幽探胜的爱好，一半是因为他们都有赏景吟诗的爱好。野侣：野游的同伴。期：约定时间。幽事：寻幽访胜之事。这联是说共同的爱好将陆龟蒙和同游的朋友聚到了一起。次联“乌纱任岸穿筋竹， 白袷从披趁肉芝”说陆龟蒙及同游的朋友们兴高采烈地穿过竹林，寻找灵芝，走得热气腾腾，帽子随意地推到额头上，夹衣也随便地披在身上。乌纱：常人所戴的帽子，非官帽。任、从：变文同义，听任，随意。岸：推高帽子，露出前额。《广韵》：“露额曰岸。”筋竹：竹的一种。趁：寻找。肉芝：形类人参的灵芝草。 后两联写皮日休自己的状况。颈联“数卷蠹书棋处展，几升菰米钓前炊”写自己病中落寞：在平时和朋友下棋的地方只摆放着几卷旧书，因患眼病许久不看，已经被蠹虫蛀蚀了；在平时与朋友共同垂钓的池塘前面只能烹煮一些清淡的菰米饭自己默默食用。作者因患眼病忌风忌酒忌油腻，禁止看书作诗，平时喜欢的娱乐活动都不能做了，只能落寞捱日。这联所写与作者同时所作的《病中书情寄上崔谏议》“虫丝度日萦琴荐， 蛀粉经时落酒筒。马足歇从残漏外，鱼须抛在乱书中”情状相似，极写病中的落寞难捱，与陆龟蒙及其朋友们的聚饮畅游形成强烈对比。尾联“病中不用君相忆，折取山樱寄一枝”说你不用牵挂病中的我，你游玩时折一枝刚刚绽放的山樱寄给我就行了。表示自己虽不能前去游春，但心中对春色还是非常向往的。 皮日休与陆龟蒙齐名，世称“皮陆”。两人自苏州相识为友后，常结伴出游，并与之唱和。诗中提到了可入药的兰惠、灵芝、鹤、菰、樱桃等。 注：两诗翻译由启疾光综合“渔樵”（河北省博野中学于铁江）于2021-12-27在“诗词吾爱网” 发表的《陆龟蒙<奉和袭美抱疾杜门见寄次韵>译释》。转载请注明转自启疾光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