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查子·秋闺 明末清初·宋琬 凉夜正悬参，贪看牵牛卧。欲睡复防风，故纸窗棂破。 晓起郁金堂，篆[一作裛]里沈香盉。纤手泛茱萸，满地黄金涴。
这是明末清初著名诗人、词者宋琬(1614-1673年，字玉叔，号荔裳)所作的一首嵌入体药名词。以闺阁女子在秋天的夜晚与白天几个关键生活细节，采用反衬的手法，非常生动形象地描绘了她的秋之“念”与“寂”。 上片首句写，凉意渐浓的夜晚，天空的西边只有参宿[shēn xiù]孤单而无所傍依的亮着；第二句写女子不顾寒气袭人，十分留念地卧榻观看牛宿即牵牛星。这两句非常巧妙地用典了晚唐大诗人杜牧《秋夕》“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也用典“诗圣”杜甫《赠卫八处士》“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和“诗魔”白居易《太行路》“与君结发未五载，岂期牛女为参商”——女子晚上，从晚上7时就看不到了的参星到牛郎星一直地观看，久久地眺望，对此痴迷，夜深了还不想睡，这是因为看着了参星就自然想到了商星，而参商二星空中是此出彼没、永不同处、永不相见的；而同样，看到牛郎星就会想到牛郎与织女艰难但真挚的爱情，由此产生了美好的向往：自己如织女一般，虽与心上人难以相见，但是彼此永远牵挂，终可以完美“鹊桥”相会。可以说，满怀“念”情，即心心念念，都在这“卧”与“贪”的举首仰望之中了：“贪”字渲染了女子的痴迷；“卧”可以是为更舒适的观看而卧榻，也可以是看得很晚了——人昏昏欲睡，甚或牵牛星都隐没了，也不愿去就寝。表示仅、只的“正”正好强调了表示无所傍依的“悬”，渲染了独单之情，反衬了女子的孤寂与对心上人的思念至深。 上片第三、四句写终于“抗”不住，想要去睡觉了，还要防止寒风吹进闺房了，因为封窗的窗棂纸都有些破损了。如此可知，她的夫君是离家太久太久了，他似乎形单影只都习惯了，有活儿自己干，多么的楚楚可怜，有种万念俱灰之感！
下片第一、二句写女子早起后在有布满郁金等芳香高雅之物的居室，篆香燃起，散发着沉香的调和味道，大致是因为辗转思念没睡好，致气机不调出现诸如胁肋隐痛、胸闷欲呕、气短乏力等，需要这有行气止痛、温中止呕、纳气平喘之功的沉香予以调理。而这郁金不仅漂亮好看，爽心悦目，更是可以疏肝解郁、行气活血、清心醒神。用药隐晦地写出女子思念存想，气滞而肝郁、久思而伤脾了！实际，这里“郁金堂”也完全可以是虚指，《玉台新咏》卷九引南朝梁武帝《河中之水歌》有“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之句，描绘卢家妇莫愁的居室，后因以"郁金堂"或"郁金屋"美称女子芳香高雅的居室即闺房。盉[hé]，这里通“和”，读[huò]，是调味的意思。 下片第三、四句写没有夫君的陪伴，只能独自在纤柔的手臂腕戴着泛着香气的茱萸囊包，去看满地浸染的代表着浓浓秋意的菊花。“泛”字既写出了女子散发出香气，反映其洁雅，又写出了无奈，茱萸无法插头，只能以香囊而代之。“涴” [wò] 方言中是弄脏 、污染、漫漶的意思，这里引申为染上、浸渍，既可表示到处充斥的黄金花（菊花的别称）怒放甚至落英入泥，又可表示女子在盛开的菊花丛中穿梭、流年不返，衣服都被菊花和花泥给弄脏了，这都透着女子看似欣赏胜景，实则百无聊奈、打发时间的情形，用“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形容不为过。 全词如用成语来概括，则上片写晚上，从悬悬在念写起，以念念不舍铺叙，以孤衾独枕陈情；下片续写早上，以燕居深念接述，以万念俱寂展现，以别鹤孤鸾煞尾。 全诗以药名嵌入，上阙依次为能清热、滋阴、解毒、散结的玄参，可攻积的牵牛子，能祛风解表防止感冒的防风，可补肾助阳、温脾止泻、纳气平喘的破骨纸（补骨脂的别名）；下阕依次为凉血破瘀、活血止痛、行气解郁、清心除烦、疏肝利胆、化湿辟秽的郁金，行气止痛、温中止呕、纳气平喘的沉香，散寒止痛、疏肝理气、降逆止呕、温中燥湿、助阳止泻的吴茱萸，疏风解表、清热解毒、平肝明目的菊花。 从药物的性味上来说，玄参、牵牛子、郁金、菊花是苦寒的，玄参、防风、菊花也有甘甜味，补骨脂、郁金、沉香、吴茱萸味辛苦、性温（郁金性寒，而防风只辛、温）。 看看它们出现的顺序是不是也暗含了思念，起初的是乍苦还甜的（玄参），深了就寒意也是加深的，而且有毒（玄参微寒，而牵牛子是苦寒，有毒），要（防风的）甘来解毒，是一种自温，辛苦多一点，暖恰也就多一点（有破骨纸）。如此，上片的开头的“凉”也就在不断被应承和 “针对”。 思而不得则郁，肝气郁结，则易内里上火，需要（郁金的）寒性解掉；而因贪看深夜受凉需要（沉香的）微温驱走；而更进一步，则可能心里寒凉和外部寒邪夹袭，则需要（吴茱萸的）大热来克制了，心里苦是一种常态（也恰好与“郁金”的谐音“郁进”相应），要付出诸多辛苦方能“化解”（上阙最后的破骨纸，下阕依次的郁金、沉香、吴茱萸，无一不“辛苦”，也可依谐音理解为“心苦”）。但最后又回到了起初的甘苦与共的滋味（菊花甘苦），实际表示无望而彻底放下了。 俗语“思念是一种病”，从上药依次出现看，又何尝不是“病” 情逐步演化和治疗的过程？ 所以，这些嵌入的药，起到了映射、欲说还休之用，意味深长，画龙点睛非其莫属。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美好没有出现，却应了“自古逢秋悲寂寥”。怎一个寂字了得，怎一个凉字可堪！此所谓意有所欲，目有所见，心有所念，行亦随之。所以本词呈现的只有女子秋天 的“念”而不可则“寂”的情景即朝思暮念，万念俱寂！（国正行著首发于中医启疾光网，转载请注明出自启疾光网，商业用途未经允许不得转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