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扣病机 灵活变通
病机,即疾病发生、发展与变化的机制。亦即病因作用于人体,致使机体某一部位或层次的生理状态遭到破坏,产生或形态、或功能、或代谢等方面的某种失调、障碍或损害,且自身又不能一时自行康复的病理变化。病机是疾病临床表现的内在基础,亦是疾病发展、转归和诊断治疗的内在根据。病机学说,即是以中医学的阴阳五行、精气血津液、藏象经络、病因发病等为理论基础,来研究和探讨病机变化规律的学说。病机之名,首见于《素问·至真要大论》的“审察病机,无失气宜”和“谨守病机,各司其属”。对于病机的“机”,唐代王冰释为“机要”,认为“得其机要,则动小而功大,用浅而功深”;明代张介宾释“机”为“要”和“变”,释病机为“病变所由出也”。《说文》和《庄子》释“机”字之义更为清楚,如《说文》以“主发谓之机”,段玉裁释为“机之用,主于发。故凡主发者皆谓之机”;《庄子·至乐》将“机”释为事物变化之由,说“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现多宗其说,以疾病发生、发展、变化和结局的机制,作为病机的基本概念。
王庆国指出,仲景以六经论伤寒,脏腑论杂病,将脉因证治融为一体,理、法、方、药一线贯穿,从而构成一个以辨证论治为核心的诊疗体系,具有极强的临床指导作用。因此,要运用仲景之方,若不明仲景书中之理,那就必然会失去理论指导。仲景在论中一再强调“平脉辨证”,“辨某病脉证并治”,“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即为明例。这里的“证”是由相互联系的症状、体征构成,是疾病某一阶段病理状态的综合反映,所以“证”是运用经方的一个关键问题。“症”是表象,它的后面隐藏着病机。所谓“凭证立法”,实际上是据病机立法;“方从法出”,实际上是据病机立法的基础上进行选药制方,这正是仲景能够做到方证相应的一个重要原因。仲景著书时明写方证,暗寓病机,立法制方之理涵蕴其中,只要能抓住这一内在联系,临证时对经方既能运用自如,又可触类旁通。辨证析机,因机立法,因法施方是中医诊疗的一般程序,而抓住病机,就抓住了拓展经方运用的关键。正如《伤寒分经》言:“然古今元气不同,南北禀受各异,其间有宜师其意而遵用其法,有宜师其意而不尽泥其方,学者惟能神明于规矩之中,变通于法度之外,斯为善读仲景书尔。”盖以症状为表象,病机为实质,抓住病机即为扩大经方运用范围之重要途径。王庆国不仅强调“方证相对”,更重视病机分析,探求脏腑、经络、气化等病理改变,故而灵活有度,大大拓展了经方运用。
例如,麻黄连翘赤小豆汤原治湿热在表之黄疸,若师其法而不泥其症,抓住本方证属湿热内蕴,兼以外泛于表之病机,本方可灵活用于治疗荨麻疹、湿疹、皮肤瘙痒症、痤疮等病证,临床收效明显。又如,薏苡附子败酱散本治肠痈,但王庆国不为所拘,抓住本方“下焦阳虚兼有湿热瘀血”之病机,临床施治急慢性阑尾炎、阑尾脓肿、慢性盆腔炎、溃疡性结肠炎、肠易激综合征等病证,亦收佳效。再如,柴胡桂枝汤原用于治疗太阳少阳并病,本方由桂枝汤与小柴胡汤合方组成,桂枝汤外调营卫、内和脾胃,小柴胡汤外转枢机、内和肝脾,二方合用,于外感热病则为太少二阳双解之轻剂,于内伤杂病则是调和肝胆脾胃、气血营卫之良方。柴胡桂枝汤能起到调和脏腑气血、阴阳之作用,故可用于治疗经前期紧张症、更年期综合征、月经不调、慢性盆腔炎等妇科诸病,收效颇佳。又如,王庆国认为麻黄附子细辛汤的主要作用是温阳、通阳、升阳,散寒通痹,临床应用并不局限于太少两感证,不必拘泥于有无发热恶寒之表证,举凡风寒身痛、暴哑咽痛、冷风头痛、风寒齿痛等诸多病证,以及过敏性鼻炎、三叉神经痛等,使用本方均收卓效。以上皆为抓病机,扩展经方运用之实例,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首倡“方元” 妙解经方
王庆国首先发现并倡导“方元”理论,找到了理解与化裁经方的核心与关键。所谓“方元”,是指构成经方的有规律可循的最小方剂单元。它们大量存在于经方之中,故对于经方的研究尤为重要。基于这种定义,经方方元就成为经方加减化裁的坚实基础。
王庆国指出,经方方元具有以下显著特征:①或为三味以下的小方,或在经方中反复出现。前者如桂枝甘草汤、芍药甘草汤,后者如人参、炙甘草、大枣的组合。②构成方元的药物既有性味相同或相似者,也有性味不同者。前者如小半夏汤、甘麦大枣汤,后者如干姜细辛五味子组合、枳实芍药散。相比而言,后者针对的病情更为复杂。③药物在各个方元中互相包含或叠加。例如,甘草麻黄汤主治里水,说明含有这一方元的方证都有水湿停留这一病机,甚至以此为病机的核心。甘草麻黄汤中加入降肺气的杏仁后,又构成另一方元,见于麻黄汤、麻杏甘石汤、麻杏薏甘汤、大青龙汤、文蛤汤。甘草干姜汤与干姜附子汤同为四逆汤类方的方元,两方元中均有干姜。④大多有对症治疗的特点,看似针对心悸、腹痛、咳嗽、口渴、水肿等临床常见症状,但实则暗涵病机。例如,瓜蒌牡蛎散治疗“渴不差”者,同时又是柴胡桂枝干姜汤、牡蛎泽泻散的方元,主治饮不化津之渴症。⑤从表面上看,有的方元与经方的应用并不完全一致。例如,枳实芍药散与四逆散、大柴胡汤的主治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根据后世医家的临床实践,四逆散与大柴胡汤多具有腹满、腹痛等症状,正是枳实芍药方元所针对之目标。总之,经方方元介于经方与药物之间,既是药物的基本配伍形式,也是最简单的方剂,对于方元的深入研究或可以简化经方及部分时方配伍规律的研究过程。
善用经方 古今接轨
经方药简效宏,为众多医家所喜用,但面对临床复杂多变的疾病和症状,为了充分发挥经方疗效,需要拓展经方的应用,赋予其全新的生命力。因此,王庆国提出了临床拓展经方运用的“五项原则”与“十大途径”。“五项原则”是指:熟谙经旨,打牢基础;紧扣病机,抓住关键;病证结合,适应需求;科学评价,有利交流;掌握规律,有的放矢。“十大途径”则是指:方证相应,吻合因机症治;方症相应,重在有效组合;谨守病机,不拘症状变化;旁参各家,贵在灵活变通;潜心原文,妙在获取新知;合用经方,师从仲景妙法;合用时方,化裁更为广博;总结归纳,明晰化裁诸法;明晰方元,变化无穷无尽,以及但师其法,不拘具体方剂,对于临床扩大经方运用颇有裨益。王庆国曾颇有感触地指出:“所谓古方不能尽中后人之病,后人不得尽泥古人之法。张仲景之书为千古用方之祖,其阐明医理为中医学至精之本,但需学而思,才能实现方方切用、法法通灵。”
王庆国虽然喜用经方,但又不薄时方,善于古今接轨,经时结合,多方采撷各取其长。王庆国认为,方剂虽有古今之分,但有同气连枝之义,都是中医学伟大宝库中的瑰宝,应当兼收并蓄,使其古今相互补充,互相借鉴,因证制宜,把古今之方变成一个既有淳朴的古意,又有灵活的新态,且能切中病情一针见血地达成古今接轨创举。切不要厚古而薄今,更不要倡新而非古,应当主动而积极地创造古今之方接轨的新产品。“古今接轨”必须经医者之手,从临床出发,用实事求是的态度,把时方与经方进行巧妙的结合,用古方以补时方之纤弱,用时方以补古方之不全。既对经方有深刻的认识,又对时方有扎实的功夫,使古方、今方、古今接轨方成为当今的三足鼎立,这对中医学临床能力的提升,具在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