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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29 13:5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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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的针刺之功用
根据形气神三位一体的生命观,可知人体疾病不外形、气、神3个生命要素的疾病,因此《黄帝内经》中对于针刺功用的论述也包含了此三方面的内容,只是在其基础上,相对治疗的内容增加了“修真”的部分。
1.亦法有修真之道
《素问·刺法论》云:“是故刺法有全神养真之旨,亦法有修真之道,非治疾也”。此处提出的针刺有“全神养真之旨”和“修真之道”,因此不能仅将针刺看作是一种治病手段,更注重将人体的神与气调整好,即所谓“非治疾也”“故要修养和神也”。这一宗旨在《素问·上古天真论》已提及,“精神内守,病安从来”,并且在描述“修真”之人(简称“真人”)是如何做的时候也提到了“独立守神,肌肉若一”,以及“亦归于真人”的“至人”之“积精全神”,圣人之“精神不散”,均吻合《素问·刺法论》这一“修真之道”。如此看来,祛除疾病以达身体康健乃至长寿之修真之人,道理都是统一的。因此,此“修真”非世俗所谓神话之“修真”,而是遵从天地自然四时阴阳规律而将自身生命达到“形与神俱”“气从以顺”的形气神三位一体的“真人”。故《素问·汤液醪醴论》云:“针石,道也。精神不进,志意不治,故病不可愈”,既说明了针石所蕴含的“修真之道”,也说明了中医学各方面均重视“神”在疾病治疗以及其上之“修真”“合道”的重要性。与此同时,还论述了“精坏神去”的原因是“嗜欲无穷,而忧患不止”,与《素问·上古天真论》所述之“恬淡虚无”“志闲而少欲”的思想是一致的。可知《黄帝内经》除却重视形、气、神三者健康之外,亦有高出一层的追求,即基于形气神三位一体的“修真”之道。
2.治神
《素问·刺法论》论述“神游失守位”的针刺治疗,如“人气肝虚”“魂游于上,邪干厥大气”“刺其足少阳之所过,次刺肝之俞”;“人病心虚……感而三虚……黑尸鬼犯之,令人暴亡,可刺手少阳之所过,复刺心俞”;“人脾病”则“青尸鬼邪犯之于人,令人暴亡,可刺足阳明之所过,复刺脾之俞”等,可知五脏虚而病,感而“三虚”的基础上,恰逢克制五脏五行属性之邪气干犯人体,即会引发“神移失守”的“暴亡”之疾,篇章中引用青、赤、黄、白、黑等“尸鬼”以说明其属于精神方面的病变,同时给出了针刺方案。与此同时论述了“十二脏之相使,神失位,使神采不圆,恐邪干犯”的针刺治疗,分别取各自所属经脉的“源”进行治疗,可以结合《灵枢·九针十二原》之“原”的论述进行治疗选穴。《素问·本病论》也有类似的论述,“神光不聚,邪鬼干人”的前提是一致的,即“人气不足,天气如虚,人神失守”,并且适逢“惊”“疾走恐惧”等因素使得“汗出”于各脏腑导致“三虚”,从而“神明”“脾神”“肾神”等五脏所藏之“神”失守,使得克制各脏之“尸鬼”犯人,出现“暴亡”等“神”的疾病。此外,还强调了除了“尸鬼”犯人,“一切邪犯者,皆是神失守位故也”,故这些“人犯五神易位,即神光不圆也”的“神”的疾病可以采取“针刺”的方式进行治疗。其中一些症状表现与现今之脑出血或者脑部其他疾病所出现的“幻觉”症状有重合之处,可见针刺用处之广,亦值得结合现代医学对一些疾病的观察进行深入挖掘与研究。此外,《灵枢·癫狂》之癫与狂均属精神情志疾病,所采用的针刺放血疗法也是针刺的一大运用。《灵枢·口问》中所描述的“神”的病症“唏”,《说文解字》云:“哀痛不泣曰唏”,采用“补足太阳,泻足少阴”的针刺方法治疗;其中也论述了忧思导致的“太息”这一神志疾病,采用“补手少阴、心主、足少阳,留之也”的针刺治疗。
3.调气
《灵枢·刺节真邪论》云:“用针之类,在于调气”,说明了针刺的着眼点在于使“气”调和。着眼点在于气,取决于医生在诊断时注重“气”的变化在疾病中的作用,因此治疗亦必然落归于调气。而这一思想在《灵枢·终始》中论述得更加系统与明确,首先,以人迎寸口两部之脉,诊断“阴阳有余不足,平与不平”,《灵枢·九针十二原》已经明确表述诊脉的目的在于“视气之剧易”,所以此处当知阴阳二气之有余不足,阴阳二气平与不平,并以人迎、寸口脉二者“盛”的倍数以明确病在何经,并以“躁”与否区分手经、足经,因为经脉中所运行的是“气”,即前述“二十七气”。紧随之的针刺治疗也落归于对气的调节,如“气和乃至”“气调乃止”皆体现了针刺调气之功。故针刺可以直接作用于“气”这一要素,调节人体阴阳二气的盛衰平衡,从而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灵枢·官能》则从医生水平的角度对针刺调气进行了论述,如“是故上工之取气也”“是故工之用针也,知气之所在……明于调气”。此外,针刺亦可针对作为人体精微物质之的“气不足”导致的“空窍”病症进行治疗,如《灵枢·口问》所论述的“上气不足”“中气不足”“下气不足”分别导致的耳鸣目眩、“溲便”的改变、“痿厥心惋”等,以“补足外踝下留之”进行针刺治疗。《灵枢·五乱》所述气乱于心、肺、肠胃、臂胫、头分别选取“手少阴、心主之俞”“手太阴荥、足少阴俞”“足太阴、阳明,不下者,取之三里”“天柱、大杼,不知,取足太阳荥俞”“先去血脉,后取其阳明、少阳之荥俞”,进行针刺治疗,不仅有详细的症状,也解释了机理,包括补泻的操作,云:“徐入徐出,谓之导气”,并且强调了此“补泻无形”,乃是因为五乱“非有余不足也,乱气之相逆也”,故而引出了针刺法在于“导气”,并未针对气进行补泻操作。
4.全形
《素问·宝命全形论》云:“君王众庶,尽欲全形。形之疾病……余欲针除其疾病,为之奈何?”,明确论及针除“形之疾病”这一功用。如《灵枢·官针》提到的“大脓”以“铍针”治疗;《灵枢·终始》中论述“手屈而不伸”“伸而不屈”的五体之筋、骨疾病以针刺治疗时“在骨守骨,在筋守筋”;以及《灵枢·经筋》全篇论述的仲春痹、孟春痹、季春痹、仲秋痹、孟秋痹、季秋痹、仲夏痹、季夏痹、孟夏痹、仲冬痹、孟冬痹、季冬痹均属“形之疾病”,而治疗亦着重在“形”处理,即“燔针劫刺,以知为数,以痛为腧”。《黄帝内经》还对现代之坐骨神经痛的治疗方法与原则有十分细致的阐述,如《灵枢·厥病》对“足痹不可举”所采用的针刺体位为“侧而取之,在枢合中”,似是太阳与少阳相合之“髀枢穴”(即环跳),并且针具选用“以员利针,大针不可刺”,此其一;其二,《灵枢·周痹》的论述可作为该病治疗的补充,即“痛从上下者,先刺其下以过之,后刺其上以脱之”,说明针刺有先后顺序、形体部位的不同,并且根据《素问·痹论》所述“经脉之分,各有所发,各随其过,则病瘳也”的原则,选取病症所在经脉进行治疗,说明此病的治疗原则、取穴针刺方法均依循“形”这一生命要素展开。《灵枢·杂病》中记载的“膝中痛,取犊鼻,以员利针……刺膝无疑”“齿痛……取足阳明”,“腰痛”以痛上之寒热分别取“足太阳、阳明”“足厥阴”“不可以俯仰,取足少阳”等,均是采用针刺治疗形体疾病。
综上所述,《黄帝内经》所述针刺之道是吻合人体生命活动规律的,而人体生命规律亦吻合天地自然规律,即“气神合道”。虽然针刺可以针对形、气、神3个生命要素的疾病进行治疗,但亦有侧重,即无论哪一要素的疾病,均强调“调神”的主宰作用,如《素问·宝命全形论》虽名“全形”,且所针对的也是“形质疾病”,但仍然强调“必先治神”,其包含了两个方面,即施术者与受术者,二者缺一不可;如《灵枢·小针解》云:“针以得气”,目的在于得气,但仍需“密意守气勿失也”,也强调了“神”在针刺活动中的主宰作用;如筋骨疾病,需“在筋守筋,在骨守骨”,仍是发挥神的主宰之能。而气贯穿始终,从本文论述可知,神的本质亦是“气”,形体之中则充满气,气运行于形体之中,所以气既是核心也是沟通形神二者的桥梁与纽带。而神、气以及各种针刺法的施行均必须有落地之所,即“形”,否则一切难以成立,亦所谓“形者,生之舍也”。
此外,上述所论针道与针刺之功用均从形、气、神3个方面分列论述,但真正在临床实际操作中,三者是统一于整个操作过程的。如《灵枢·终始》云:“凡刺之法,必察其形气”,在“形肉未脱”的基础上,即所谓气与神存在依靠的基础未损,出现“少气而脉又躁”,以“缪刺”实现“散气可收,聚气可布”的效果。而这一操作必须在安静、精神集中的情况下进行,即“深居静处……魂魄不散,专意一神……必一其神,令志在针……气至乃休”。可见整个操作过程是形气神三位一体统一的过程。
小结
从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的视角重新审视《黄帝内经》针刺的有关内容,给与针灸研究很多启示。第一,《黄帝内经》中的针刺十分重视神、气的调整与施术者的治神,后世陶弘景、孙思邈、陈修园等历代诸医家均提到的“医者,意也”也吻合《黄帝内经》的论述[6]。如若不注重调神这一环节,则实际疗效也会有所折扣,如《素问·征四失论》云:“夫经脉十二,络脉三百六十五,此皆人之所明知,工之所循用也。所以不十全者,精神不专,志意不理”,描述的是掌握了经络、穴位、各种技术未必能达到“十全”的境地。这些内容目前很少提及,容易被人忽略。第二,针刺不仅可以治病,还可以健身、修道,即《素问·刺法论》所述之“全神养真”“修真之道”,与《素问·上古天真论》所谓的真人、至人、圣人的层次是一致的,这启示我们需要增强、提升医者自身“中医内证体察”[7]的水平。第三,医者应不断提升自身素质。如《灵枢·官能》云:“语徐而安静,手巧而心审谛者,可使行针艾”,描述了行针艾者要有徐静安稳的性格、心灵手巧善于思考而又明察的能力。第四,现代医学对有形的实体存在研究十分深入,可以借助现代科学手段研究“形”的便利,探索针刺治疗的机制,同时尝试神、气对形的影响以研究神、气在针刺治疗中的机制。第五,从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的角度研究针灸具有一定的临床意义与科学价值,如在临床实际中规范言行举止,尽量保持诊察与治疗环境的安静,使患者和医者自身尽可能保持安定凝神的状态,有利于医者更好地诊断疾病,有利于治疗中患者“守神”,对提升疗效必然有助益,这亦可进行科学严谨的问卷调查以及疗效的对比研究。此外,也有助于启发思考针灸人才培养模式的创新,如专门开设相关课程培养学生“中医内证体察”的素质与水平,培养学生对自身形、气、神3个生命的体悟,即《素问·举痛论》所述“气学说核心要义”[8]之一的“善言人者,必有厌于己”,需要自身对自身的生命有所体悟,并将之运用于对他人治疗的实践之中,亦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所述的“善用针者”的素质,即“以我知彼”,这或将成为人才培养的一大创新。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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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章文春.中医内证体察学.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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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尹真.针灸心法浅谈.北京:中国发展出版社,2017:25-38
[7] 章文春.中医内证体察学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中华中医药杂志,2020,35(1):13-15
[8] 邓萍,赵吉超,章文春,等.《黄帝内经》气学说探析.中华中医药杂志,2022,37(3):1299-13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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