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砭时弊”这个成语是医疗用语。“针砭”本指古代医学中用针灸和砭[biān]石治病的方法,其中,“针”是的一种应用经络理论刺激穴位或直接患处挑拨切割以疗病的器具,“砭”则是一种常用于治疗疮疡肿毒的尖锐的特质石器;后来“针砭”被借喻为指出错误、发现问题的意思。“时弊”本指当时社会情形(包括但不限于地理环境、人文背景、劳作饮食、风俗习惯等)下所得的病症,引申为正当其时的流行病;后借喻为当时社会存在的弊端或问题。因此,“针砭时弊”本义是用针灸经穴和砭石划割脓疮等最显医术和疗效的方式治疗当时社会(环境)下普遍存在的疾病(或流行病),后比喻像医生治病一样,尖锐地指出时代和社会中的问题所在,并希望这些问题能够得到改正和解决。典出《黄帝内经·素问·汤液醪醴论篇》:“岐伯曰:当今之世,必齐毒药攻其中,镵[chán]石、针艾治其外也。帝曰:形弊血尽而功不立者何?”
《黄帝内经·素问·(第十二章)异法方宜论》∶“岐伯对曰:地势使然也。故东方之域,天地之所始生也,鱼盐之地。海滨傍水,其民食鱼而嗜咸,皆安其处,美其食。鱼者使人热中,盐者胜血。故其民皆黑色疏理,其病皆为痈疡,其治宜砭石。故砭石者,亦从东方来。”这是本篇一开始,黄帝问上古四大神医之一的岐伯:“医生治病,一样的病,而治法不同,但都痊愈了,这是什么道理?”岐伯答于是以上述回答,是说:这是地理因素造成的。东方地区,气候像生发的春季,是出产鱼盐的地方。由于靠近海边,当地居民,喜欢吃鱼盐一类东西,习惯于他们居住的地方,觉得吃得好。但是鱼性热,吃多了,使人肠胃内热;盐吃多了,会伤血。所以当地的百姓,大都皮肤色黑,肌理疏松,多生痈疡一类的病。在治疗上,适用于砭石,所以砭石疗法,来自东方。 “运气学说”之祖王冰([710-804年],号启玄子,又作启元子。今未做明确标注的《素问》即为其版)注云∶“砭石如玉,可以为针。盖古者以石为针,季世以针代石,今人又以瓷针刺病,亦砭之遗意也。” 《异法方宜论》及启玄子注解即阐明了砭石之外治痈疡之用途,也表明了砭针演变史。但是没有对“当今之世”“邪气时至”而病的治疗探讨,于是《黄帝内经·素问》的第十四章《汤液醪醴论篇》对此以问答的形式做了阐述: 帝曰:今之世不必已,何也? 岐伯曰:当今之世,必齐毒药攻其中,镵石、针艾治其外也。 帝曰:形弊血尽而功不立者何? 岐伯曰:神不使也。 帝曰:何谓神不使? 岐伯曰:针石,道也。精神不进,志意不治,故病不可愈。今精坏神去,荣卫不可复收。何者?嗜欲无穷,而忧患不止,精气驰坏,荣泣卫除,故神去之而病不愈也。 帝曰:夫病之始生也,极微极精,必先入结于皮肤。今良工皆称曰病成,名曰逆,则针石不能治,良药不能及也。 今良工皆得其法,守其数,亲戚兄弟远近,音声日闻于耳,五色日见于目,而病不愈者,亦何暇不早乎? 岐伯曰:病为本,工为标,标本不得,邪气不服,此之谓也。
这是黄帝听岐伯讲了,中古时代,人因不重养生致身心较弱,而易受外界邪气乘虚中伤,但只要服些汤液醪醴[láo lǐ],病就可以好了;于是就当时的病人,虽也服了汤液醪醴而不一定痊愈,询问是什么缘故。 岐伯说:现在社会环境下的人和中古时代又不同了,一有疾病,必定要使用偏性(针对性)特别强烈的药物内服治疗,同时以砭石、针灸从外施治,其病才能痊愈。 黄帝道:一旦病情发展到了形体弊坏、气血竭尽的地步,治疗就没有办法见效,这里有什么道理? 岐伯说:这是因为病人的神气,已经不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了。 黄帝道:什么叫做神气不能发生它的应有作用? 岐伯说:针刺、砭石治病,不过是一种方法而已。只是引导血气而已,主要还在于病人的精神志意。现在病人的精气和神机已经衰弱,情志和意念已经散乱,纵然有好的方法,神气不起应有作用,而病也是不能好。况且病人的严重情况,是已经达到精神败坏,神气离去,容卫不可以再恢复的地步了。为什么病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的呢?由于不懂得养生之道,嗜好欲望没有穷尽,忧愁患难又没有止境,以致于一个人的精气虚衰败坏,荣血枯涩,卫气消失,所以神气失去应有的作用,对治疗上的方法已失却反应,当然病就会治不好了。 黄帝道:一般来说,疾病在刚开始的时候都比较轻微,也比较难以精准预测与发现。但大致情况是,必先侵袭人的皮肤表层,这就是所谓的表症,是容易治疗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病人找医生诊治,医德高尚、医术精湛的医生一看,都说是病已经成,而且是发展和预后都很不好的难治之逆症,不管是用针刺、砭石,还是服用汤药都不能达到病所了。现在德高术精的医者都是那种掌握治病的精妙方法,严守诊疗的标准法则,与病人象亲戚兄弟一样亲近,声音的变化每天都能听到,五色的变化每日都能看到,然而病却医不好,这是不是早期治疗不及时的导致的呢? 岐伯说:这是因为病的性质和病人本身是本,医生的治疗方法和药物是标, 病人与医生不能很好合作,病邪就不能驱除,道理就在这里。 《黄帝内经·素问·汤液醪醴论篇》讲了汤液醪醴的制备和用途,并以古今对比,以反映疾病发生、病谱增加与“生物—心理—社会”因素密切相关,也就是讲述疾病一般都是由表及里(,但也有内生的,诸如“阳竭液充”)的,精、气、神是至关重要的。由此表明,诊疾疗病必须要结合当下人的整体习气风貌以发现期间的不利于身体健康的因素,针对性处理,才能行之有效——这就是“针砭时弊”的核心要义,于是就有了“针砭时弊”这个成语。 良医即良相。疾病与治疗投射到社会与治理也是如此。社会要发展好,就要有人发现问题、提出问题、探讨问题,然后找出解决之道。 其实,隋唐以前,中国的社会发展与管控几乎是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皇帝是一脉相承,很多时候没得选,即即使德才不具,也因各种原因坐上了龙椅,成为当时的人君。不过好在有个救济制度——由士大夫为构成的相权来弥补、承接和扭转皇帝无能可能导致的各种社会问题。而士大夫可是由最能解决当时社会和国家主要矛盾、问题的人,通过竞争走上朝堂的。比如,先秦时期,诸侯国林立,彼此征伐不休,保国是当时主要诉求,能征善战者就能通过军功制崭露头角、跻身上层(,并由此延伸出世袭制)。而汉高祖刘邦立国后逐步开启了选官取士的察举制(举荐征辟制)——这需要自上而下的考察,但得先有自下而上的举荐,而此又多依赖于乡党风评。后来发展到曹丕为巩固自己的统治开启的由上及下的九品中正制,也还是要参照风评的(关于古时取士选官的具体情形,可以参看中医启疾光论坛《古代选官取士三大制度简介》一文)。 所以,如《后汉书·郭符许列传》所载郭太(泰)、符融、许劭这仨几无入仕的大儒名士,才会如此风光,当然人家察人议事确为神断。与参加过党锢之祸的名士郭泰齐名的许劭,与其堂兄许靖等人创办的人物等品评活动影响非常大,被称作“月旦评”,
后人视之“天下第一评”。它在中原地区享有盛誉,只要在月旦评中被许劭给予好评,此人便身价百倍。被月旦评肯定者,在朝堂上威风凛凛,其风采和影响力甚至能超越公卿大臣。 正是有这选官取士所客观需求的察举制,甚至九品中正制,所依赖的人物品评,尤其这“月旦评”一度风头无两,能引导和左右社会舆论,对朝廷用人和社会治理都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也相当于是在给社会存病予以诊断与治疗。所以,给人治病的“针砭时弊”就被借用到给社会治病的华丽转身,当然,也确实符合这个成语内涵的。针,是针对、关注而发现;砭,是刺破、挑出而指明。这俩医具和它们代表的文字不是简单的重叠堆砌,而是意思上的更进一步,以比喻指出时代和社会存在的问题和错误,以求改正向善。 针砭时弊在表示医疗本义与指摘社会流弊的引申比喻义时,与成语“切中时弊”、“切中时病”、“一针见血”、“对症下药”近义;在仅表指摘社会流弊的引申比喻义时,与“一语道破”、“一语中的”、“鞭辟入里”、“指点江山”。其反义成语为“短针攻疽”。
声明:国医正宗著授权独家发布中医启疾光网,转载须注明出自启疾光网,商业用途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